听见声音,她艰难地朝来人处看了一眼。
在看见萧澜启的那一刻,她目光微微一顿。
同样愣住的还有萧澜启。
他看看地上的萧澜玥,又看看萧澜承,一时不知这究竟是什么情况。
在萧澜玥死去百余年后,他重新在地宫看见了活着的她。
何其荒谬?
萧澜启当年看着萧澜玥死在自己眼前,她死于位于魔心处的一道致命伤,魔心是天魔的根本,若是伤到基本不可能有生还可能。
她活下来了?还是她早就死了?
若是她活下来了,那她为何消失了这么多年?若是她早已死去,那现在又是什么情况?他眼前的是谁?是一具会动会说话的尸体吗?
萧澜启下意识后退半步,很快,他看见了地上的阵法。
他看向了自己身边的林尽。
只是,还没等他发问,他们突然听见另一道古怪笑声。
萧澜承笑得开怀,他握着手里那颗伤痕累累的魔心,笑到最后,竟叫人听出几分悲凉。
“你为什么会有这种眼神,母尊?”
萧澜承轻声问:
“你不是一心求死吗,怎么,他来了,舍不得了?”
“母尊……”
听见这个称呼,萧澜启才像是回过神来。
他看着萧澜玥的眼睛,试着向前走了几步,可还未等他靠近,地宫内的强大阵势便瞬间溃散了。
萧澜承握着不知从哪来的匕首,一刀划破了阵法的核心符文。
阵法内的灵力散去,萧澜玥的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腐烂下去。
萧澜玥的尸体能完整保留那么多年,全靠萧澜承每日给她喂的药,和隔间内那些不断沸腾冒着热气的药炉。
来世一遭,经历生死,终该魂归天地,肉身化为尘土。
如今她离开了药气滋养,尸身被毁坏,连维持她意识的阵法都被破开,她自然该走上那条被萧澜承生生拖了百余年的路。
她的身体飞速干瘪腐烂下去,等到萧澜承到她身边,不过几个眨眼的时间,她已经化为一具白骨。
萧澜启捧起那具轻飘飘的白骨,眼睁睁看着、感受着它在自己掌中化为尘沙从指间滑落。
萧澜启满目茫然。
地宫内,萧澜承的笑声刺耳。
“你什么都别想得到,萧澜启!”
萧澜承眼里满是血丝,状似疯癫:
“她死了!你什么都别想得到!!!”
“……”
萧澜启垂眼看着掌心。
白骨化为粉尘,粉尘越来越细,最终消失不见。
他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心情,他微微皱起眉,从地上站起身,抬眸看向萧澜承。
他的兄长。
好久没见了,他还是那副模样,但和以往终归有些不同,因为他再没有像以前那样时时刻刻在萧澜启面前扮演一个好兄长。
萧澜启以为,自己见到萧澜承后会很生气,会不管不顾地逼问他欺骗背叛自己的原因,会朝他挥刀,会恨不得将他大卸八块以报他加在自己身上的那些痛苦折磨。
但让他意外的是,等真到了这一刻,他看着萧澜承,心里竟格外平静。
他只等萧澜承笑完,淡淡说一句:
“你想看我痛苦吗?可早在百余年前,她就在我眼前死过一回了。她说完了想和我说的话,也同我告了别,我很早就痛过了,事到如今,我懂了她想让我明白的事,也已经能够坦然面对她的离开。”
萧澜启微微眯起眼睛:
“萧澜承,你说我什么都别想得到,那你呢?”
“……”
萧澜承唇角笑意一滞。
他微微松开手,手中匕首跌落在地,发出清脆一声响。
“萧澜承,你怎么还在原地?你,得到什么了?”
第255章 迷金醉纸
萧澜承得到什么了?
他自己也不知道。
听说凡世有一种鸟,名叫杜鹃。它们会把自己的蛋产在其他鸟类的窝里,让它们代自己孵化养育后代,而杜鹃幼鸟破壳而出后,会毫不留情将其他未破壳的鸟蛋推出鸟窝摔落高树砸个粉碎,只为自己能独占小家里全部资源。
这就是所谓鸠占鹊巢,而萧澜承,就像那些心机深重的杜鹃鸟,时刻都在窥伺别人的幸福。
他是一只天魔,看起来,他的起点要比其他天魔高太多太多。
他的母亲是明烛天的领导者萧澜玥,他的父亲是魔族中传承最高的天魔之一,他们的结合理所应当,而萧澜承出生后,也延续了他们的优秀血脉,得了上古洪荒时期百面牵心煞的传承。
小时候的事情,萧澜承其实记不太清了。
他的家庭和其他天魔差不了多少,父亲母亲都尽到了自己的责任,养他护他,教他生存的办法。
按照天魔的习性,孩子度过幼年期之后,他们这个临时的小家就该散了,父亲母亲会重归陌路,而他也要离开他们的保护,去外面独立生活。
他正式离开幼年期进入童年期的那一天,父亲母亲站在他身边,最后交代他几句天魔该懂的生存法则,算是尽了自己最后的义务。
后来,他们离开了,走得很决绝,谁都没有回头。
这代表他们三个人从此没有一点关系,再次相见,便是陌生的天魔,是竞争对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