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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知道事情内情的只有极少一部分人,其余大多数人打听来打听去,也只晓得楚听雪陨落于与折玉的一场掌门试炼。

    可那场试炼中,折玉不仅活得好好的,还得了楚听雪一身修为,那这事便变得有些耐人寻味。

    逐渐有不好的流言传出,说折玉心性本就不好,阴郁狡诈善妒,早就嫉妒楚听雪那一身本领与光环,这次的意外更是他蓄谋已久之计,就为了替代楚听雪,拿走他的一切。

    他们猜折玉为了掌门之位不择手段,甚至狠下心杀了自己师兄,但他们又不信楚听雪会死于折玉之手,所以编出了许多曲折的故事,将楚听雪塑造成一个错信了小人的可怜人,而折玉就是那个利用善良与信任取师兄性命的阴险鼠辈。

    没人替他解释。

    他自己也不想为自己解释。

    难听的谣言漫天飞,曾经名不见经传的折玉在楚听雪死后突然出了名,整个修仙界好像在一夜之间熟知了他的名字,只不过后面跟着的都是难听的揣测与恶毒的咒骂。

    折玉拥有了自己想要的一切。

    可他并没有自己想象中那样爽快。

    但无论怎样,日子都得继续。

    折玉确实成了掌门之位的唯一人选,但因为事情情况特殊加上外面流言压力,他的掌门传承仪式并没有像往届那样大操大办,甚至连仪式都没有,只有前任掌门将他叫到自己身边,交给了他一块简单的掌门令,然后象征性地同他交代了一些话与事,这便算作正式将掌门位传给了他。

    而和掌门传承同时进行的,是楚听雪的丧礼。

    他的丧礼,折玉没有参加。

    按理来说,那时的他已经是烟雨山新任掌门,理当为楚听雪扶棺、主持丧礼,可长辈们担心影响不好,要他回避,所以最后,他连楚听雪的丧礼都没能参加。

    那日,所有人都在为楚听雪伤心痛哭,整个修仙界里大半人都来了烟雨山,就为了为他掉几滴眼泪、送他最后一程。

    而折玉避开了那些人。

    他独自坐在点滴泉边,躺在楚听雪最喜欢的那张躺椅里。

    点滴泉的水声滴滴答答,听久了,倒让人心平气和许多。

    折玉望着点滴泉,出神许久,直到他听见旁侧传来什么人的脚步声,一道墨色人影远远站在一边,没有靠近,只扬声问他:

    “喂,楚听雪人呢?”

    折玉愣了一下,实在想不通,都这个时候了,怎么还有人来同他寻楚听雪。

    他侧目望去,却见是常来寻楚听雪比试打闹的那只绿眼睛天魔。

    折玉记得他。

    这天魔的身份好像不简单,若是折玉猜得没错,他应当是如今明烛天那位少尊主,萧澜启。

    他怎么还在找楚听雪?

    他难道不知道楚听雪早已经死了?

    折玉一时竟莫名其妙有点想笑。

    事实上,他也真笑出了声:

    “哈哈哈……你找楚听雪?楚听雪死了!”

    那天魔似乎被他这话吓了一跳。

    他愣了一下,随即大步走过来拽起了折玉的衣领:

    “你说什么?怎么可能?!那家伙那么强,怎么说死就死?!”

    又是这样。

    又是这样!

    折玉想不通这些人为什么总是问这种问题。

    怎么,楚听雪为什么不能死?天下第一剑尊为什么不能死?!

    他为什么死?当然是为了救折玉这个废物,救他那个不讨人喜欢的师弟!

    是不是觉得不值,是不是觉得不可置信?!

    用楚听雪换了他一条贱命,是不是觉得很亏,是不是觉得他不配被楚听雪救,不配代替他活在这个世上?!

    “强又怎么样?!天下第一又怎么样?!当世唯一剑尊又怎么样?!他死了!死了!!死了就是死了,还需要我同你解释吗?!人命不就是这世上最脆弱的东西吗,说死就死有什么不可能?!怎么,因为他是楚听雪,所以他连死都要被怀疑吗?!”

    折玉也不知道自己在发什么脾气。

    罢了,反正,在他人眼里,自己一直都是一个喜怒无常的怪胎。

    不知道内情的人总是问折玉为什么要杀楚听雪。

    知道内情的人又疑惑楚听雪为什么要救折玉。

    楚听雪好像什么都有,他有修为,有剑道,有朋友,有爱人,他有一眼能望到头的美满未来,可他却舍弃了这些,舍弃了爱他的人和他爱的人,用自己的命去换了折玉。

    这在别人眼中,真真是一笔不值当的交换。

    在折玉自己眼里也是。

    所有人都想要楚听雪。

    没人记得,也没人想要折玉。

    所以,折玉想,自己这条命到底有什么好救的呢。

    楚听雪为什么要舍弃那么多东西,去换他活着呢。

    就为了让他亲眼看看这一切吗?

    天魔放开了他的衣领。

    折玉重重摔回到躺椅上,肩胛骨撞得有些痛。

    后来,天魔离开了,而折玉还蜷在躺椅上,笑得直不起腰。

    楚听雪的丧礼,折玉还是去了。

    但他没有在众人面前讨嫌,他只是藏在暗处默默看完了那一切。

    楚听雪从生到死,都是风光的。

    而折玉无论怎样证明自己、无论怎样努力,也永远是一只上不得台面的阴暗臭虫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