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些叔伯都是父亲从各大宗门挖回来的炼器师,花南枝身上的啸月刀就出自他们之手。花南枝也算是让他们看着长大的,平日里与他们很是亲近。
她不知道叔伯们为什么一大早从父亲院里出来,她也没多问,只如往常一样高高兴兴同他们打了招呼。
但让她有些在意的是,看见她后,叔伯们的表情似乎有些复杂,笑容也十分勉强,只匆匆跟她说了几句话,告诉她他父亲在等她,便继续挂着满面令花南枝看不懂的表情走远了。
花南枝心里浮起一丝异样,她不晓得这是怎么了。
目送叔伯们的背影消失在拐角之后,她才默默收回了视线,自己继续往父亲院中走,边走还边往嘴里扔着父亲前几天给她买的糖球。
一般情况下,花无咎院内永远守着大批家丁护院,若想见城主,无论何时都得过重重关卡与盘问。
但近来那瘟疫凶猛,放倒了花家一大半人,花无咎便让家丁们都回屋养病休息了,此时他院里空荡荡冷清清没有一个人影,还叫花南枝有些不习惯。
她边走边瞧着父亲院里那些奇花异草,待到行至他书房门口,花南枝才把手里糖球装回储物戒,随意拍干净手上的糖屑,敲了两下门。
片刻,得到屋内人准允后,才推门进了屋去。
花无咎正在书房中央一张很大的金丝楠木桌边站着,桌上放了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,待花南枝走近了才看见那些杂物竟是城主玉玺,和一些乱七八糟的令牌信物。
花无咎将这些杂物分门别类摆放好,见花南枝进来,他冲她招了招手:
“来,囡囡。”
花南枝看着新奇,她背着手晃悠过去:
“爹爹这是做什么呢?在数自己打下的江山吗?”
“那可不?”
花无咎冲她笑笑,抬手揉揉她的发顶:
“是爹爹给囡囡打下的江山。你看。”
说着,花无咎拿起桌面最中央摆放的城主玉玺,这象征着赤霞城内的最高权力,是以有史以来体积最大、质地最纯的整颗赤霞珠雕琢而成,价值无法估计。
花无咎平时不会轻易将其取出示人,可这却是花南枝从小玩到大的玩具,她小时候就爱抱着城主玉玺摔来啃去,有次磕碎了玉玺一角,花无咎也没责怪她,反倒夸她小小年纪有了一身好力气。
如今那磕碎的一角还在玉玺上挂着,花南枝瞧见了,只觉亲切。
她将玉玺抱进怀里,摸摸玉玺光滑温热的表面:
“怎么,爹爹要送给我啊?”
这原本只是一句玩笑话,但花无咎听过后却正了正神色,轻轻点点头,道:
“嗯。给你。”
“……”
花南枝缓缓敛了面上笑意。
这城主玉玺可不是什么寻常宝物,说赠就赠了,毕竟它身上捆绑着的,可是代表着一城之主的、沉甸甸的责任。
“爹爹,你在同我说笑吗?”
话虽这样问,但花南枝看得出,花无咎面上的严肃神色,哪有一点是在同她开玩笑的意思?
“囡囡,你长大了。你是赤霞城的少主,未来必然会从爹爹手中接过这份责任,这是迟早的事,你总要面对这么一天。”
花无咎语气温和,垂眸看着花南枝的眼睛。
花南枝不解地皱起眉:
“可为什么是现在?”
她将怀中的玉玺放回了桌面上,放置时的力道稍稍有些重,玉玺和木桌碰撞,发出沉闷一道响。
“爹爹身体还棒着呢,难不成这么早就要撂挑子给女儿吗?我可什么还不会呢,得爹爹一点一点亲自教才能成为一个好城主。”
花无咎并没有应花南枝的话。
他笑得无奈,只又抬手摸摸她的头发,同她道:
“囡囡,你可是赤霞城的小公主。爹爹在五湖四海的友人、你那些叔叔伯伯,还有府中家丁,哪个不是看着你长大的?他们信我,自然也会信你,你是赤霞城唯一的继承人,就算是看在爹爹的面子上,他们也会助你成为一个合格的城主。毕竟有些事情,光要爹爹来教,可是教不会的,你需要自己去经历,才能真正地成长。”
“爹爹……”
花无咎今日这些话实在太古怪,让花南枝心里有些不安。
她往前几步,抬手抱住了花无咎:
“到底怎么了,你可是染了疫病?没事的,我们已经在找治疗的办法了,这瘟疫肯定能够过去,所有人都会没事,爹爹也一定不会有事。我不要成长,也不要当什么城主,我只想当赤霞城的小公主,不行吗?”
“……”
这句话,花无咎并没有回答。
他只抬手将花南枝护在怀里,沉默地轻轻拍着她的背,包容着她那些孩童似的撒娇傻话。
“囡囡啊,这世上很多事情,并不总是能随我们的意愿发展前行,事与愿违才是常态。”
花南枝可不服气:
“可从小到大,只要是我想要的,爹爹都能给我不是吗?想在皇帝脖子上骑大马,想养长了两颗头的蛇,想要去烟雨山,想要世上最棒的刀……爹爹哪个没有做到?爹爹说过,就算我想要星星和月亮,你也能为我摘得的。”
“但爹爹并不是万能的。”
“爹爹就是。”
“……爹爹如果真那么神通广大,又怎会留不住你娘亲呢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