谁说规则唯一且不可更改?
他就要冰下长出草木,就要太阳拨开风雪,就要死去的心脏重新跳动。
生命脆弱,在不断挣扎中变得顽强不可摧折。
草木如是。
人与天魔亦如是。
林尽脚下的万载朱雀玄冰裂开道道纹路,天上阴云散开,阳光倾泻而下,给万物镀上一层浅金色的光。
碧绿色的嫩芽自冰原下探出头,原本死寂的冰封之境被浓郁生命力填满,厚厚的冰层化开成水,沾湿了林尽的衣摆。
符势大成,待到灵光散去,林尽再扛不住天阶符文的反噬,他猛地喷出口血,脱力般倒在了逐渐融化的冰面上,倒在了萧澜启身边。
有小草从冰裂开的缝隙中生长而出,轻轻碰到了林尽的指尖。
林尽微微蜷起手指。
他好痛,好累,眼皮似是坠了千斤,连睁开都如此费劲。
寻生符带来的生命力滋养着空间内的天地万物,疗愈着萧澜启身上的伤,却唯独对林尽这个施术者起不了丝毫作用。
林尽真的累了。
他想痛痛快快地睡一觉休息一下,但他知道自己不能。
他余光瞥着那道还未离开的赤红身影,逼迫自己强撑起身子,爬到萧澜启身边。
冰层融化后的水湿透了林尽的衣裳和袖摆,叫他止不住地颤抖,也不知是因为痛,还是因为冷。
见状,朱雀微一挑眉,抬手挥出一道灵光。
林尽心里一惊,还以为他又要发难,自己却没力气再抵挡或反抗。
他只撑着身子,下意识用自己护住了身边的萧澜启。
但那道赤红色的灵光落在他们身边,并没有伤他们半分。
反之,它化成一座红木小桥,将他们从水中托了起来。
意识到这点,林尽微微一怔。
还未等他反应过来事情走向,抬眸时,他又注意到萧澜启身上那九把长剑在一瞬间碎为齑粉,那些粉末携着强大灵气,没入了他的身体,和天阶寻生符唤出的生命力一起,治愈着萧澜启身上的伤。
林尽惊诧地睁大眼睛,望向方才还不将他们置于死地不罢休的朱雀。
“那样看着吾作甚?很意外?”
朱雀飘在半空,缓步走近林尽,每落一步,足底便多出一道法阵波纹。
林尽抿抿唇,依旧护着萧澜启,防备地盯住他看:
“前辈这是何意?先前将他逼入死境,一丝余地未留,如今,却又当起了好人?”
方才的天阶寻生符已抽干了林尽所有的力气,还给他落下了不轻的反噬,以至于他如今只能靠意志强撑着同朱雀对峙,出口的嗓音绵软沙哑,不像质问,一丝威慑力也无。
“好人?吾行事不论好与坏,只看吾的目的是否达成。这次,你们二人,当真给了吾大大的惊喜。”
“……”
林尽愈发看不懂朱雀行事了。
三圈神纹,九把神剑,他丝毫未留情,从始至终都在将萧澜启往死路上逼,现在却又主动为他疗伤。
他的目的是什么?就只为了杀萧澜启一次?也未免太过儿戏。
林尽抿抿唇,深吸口气,努力平复下心情,才道:
“晚辈不懂。”
见他这模样,朱雀微微弯起唇:
“因为吾伤了天魔,所以,你如今是在同吾置气?”
“不敢。”
话虽这样说,但林尽语气并不好。
他垂眸看着萧澜启身上前后十八个血洞,心里实在难过。
他抬起手,轻轻碰了碰萧澜启身上的魔纹。
那么漂亮的魔纹,如今,竟全都碎了。就算他的寻生符能救他的命治他的伤,却也没法复原他的魔纹了。
他原来,是那么骄傲的天魔。
林尽缓缓蜷起手指,也是那时,他听见朱雀开口道:
“虽没有同你解释的必要,但吾还是要告诉你,方才的情况下,天魔非死不可。”
“……?”
听见这话,林尽微一挑眉,诧异地望向朱雀。
“先前吾同你说过,吾只是想甩开他将你们二人分开,谁知那天魔那样难缠,还那样倔。为了护你,他不惜主动震碎自己的魔纹,这与你们人类自毁元神无异,当时,若我强行让他离开,或放他一马,他的魔纹也不可能恢复如初,甚至会在本源烙下隐患,白费一身传承天赋,从此泯然众人。所以……”
朱雀走到林尽身边,单膝跪地,抬指轻点萧澜启魔心的位置。
一道赤红灵光浮过,沿着萧澜启魔纹破碎的轨迹,一点一点修复着那些纹路。
但林尽发现那些纹路与萧澜启曾经拥有的并不完全相似,其上似乎多出了些更显精致的小花纹,仔细看看,竟同朱雀背后的神纹略微有些相似。
“吾问他很多遍,可肯认输,可服输。若是他认、他服、他放弃你,他选择逃离,吾自然也不必帮他了。”
赤红色的灵光波纹沿着萧澜启的魔纹生长蔓延,似乎正在萧澜启原有的基础上再行淬炼提纯。
林尽看着朱雀的动作,微微抿起唇。
他看不懂这些魔纹,自然无法证实朱雀所说是否真实,但朱雀这种级别的神尊,若真想弄死他们,也就是弹指一念的事,不必如此大费周章地编瞎话来哄骗他们。
那如果真是这样的话……顺着推测下去,朱雀方才所做的一切,一是考验,二便是为置之死地而后生。